溫凱爾:“柔順、堅強與自我剖析”的另一種隱喻 —— 《午后進入我房間》創作談
和朋友們在伊斯坦布爾旅行的時候,某天黃昏我們準備游船,在碼頭處排隊時,所有游客都低頭往下看,因為海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水母。似乎是大量死亡的,因為它們全都浮起來了,隨著岸邊拍打的浪涌來來回回。由此,我跟朋友們談起我寫到過一個跟水母有關的故事:
一位男性駱先生,和另一位長得跟自己幾乎一樣的男性歐先生,兩個人在海邊一起尋找歐先生想要的生物素材。在此以前,因為受到了持續的刺激和不滿,駱先生在海水中有了反應,隨后,歐先生不斷地推送海水,忽然拉開駱先生的褲頭,將水母斷掉的觸手送往駱先生的下體,引發中毒事件。駱先生因為陽痿的事與太太已經多年不和,但這些都掩飾在日常生活中,歐先生的出現讓駱先生感到了壓力,而駱太太卻對歐先生充滿了興趣。與自己相似的男人在一步步將他摧毀,并奪走愛人。這篇名為《替身》的小說,也收錄在了《午后進入我房間》這本新書之中。
我原來想寫一種關系,一種常見的愛情或關系的問題,但當我持續進入這個領域的時候,我發現了更多微妙且精彩的擴張,不管是來自個人經驗,還是身邊觀察,我看到了這個世界上人們交匯的各種多樣性。我喜歡那種超出常規認知的可能,優先以勇氣做決定的想法,以及現實生活中時刻發生的回眸——這些警覺讓我筆下可以持續書寫。寫作因素也有很多,場域、性別、經濟、疾病、身份、文化等等,所有可以單獨拎起來講述的都是發甜的糖漿,可以融合一切甜味之外的東西。
《那個阿爾巴尼亞人》寫了一見鐘情后的結合,這種快速升溫的關系常常因為淺薄而分開,主要描繪常規家庭在面臨信任時的脆弱走向,我收到過很多對這篇文章的好評,也感謝他們。
《夏威夷甜心》講的是兩位青少年對一位異域女孩的愛慕,但由于女孩的身份是其中一位男孩父親的情人,他們才敢在那個春夏交替的午后跟女孩發生一些親密關系的觸碰,但實際上又沒有發生什么。它的存在是我成長中對情感狀態萌發的一些脈絡,青春期的渴望和難耐。《長島酒吧》某種意義上是《夏威夷甜心》的深入版,故事更豐富,我給小說角色賦予了更多。主人公因在工作中愛上客戶的太太這條感情線貫穿整個故事,而j他身邊的朋友,也曾是他過去并未意識到自己曾喜歡過的人——這種模糊交錯與覺醒之間的較量,有時在二十來歲的年紀里很難被自我發現。
《枯枝敗葉》《藍色布洛芬》都呈現了階級的問題。《枯枝敗葉》更明顯一些,是窮人家的女孩愛上富家子弟,一場越不過去的情感交鋒。為了給故事增加可讀性,我給了一些背景,男孩的家庭曾對女孩的父親做過一些荒謬的事,我在試圖增加階級的掌控和引導,體現兩個人永遠無法走到一切的可能,那種無法攻破的生存之道。《藍色布洛芬》這篇小說我個人非常心水,最初投稿的時候被拒絕過兩次,我認為它受到了我當時閱讀安·比蒂的影響,中產階級里的各種事情。小說以止痛藥為寓意,寫一個異裝癖的男性對一名女性進行侵犯的故事,女性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多年后遇到這位男性并產生愛慕,直到她從他的衣柜和皮革脂粉的混合氣息中,逐漸清晰真相。
《風景》原名叫《看不見風景的房間》,當然也是對應了福斯特的小說,但內容無關。寫了彼此為鄰居的兩對夫妻,主要關乎出軌,直覺和自覺的反應都體現了。但出軌的人死了,愛恨交織的矛盾就很難體現出來,所以用了一種更輕快明朗的風格。也因為跟下一篇《天使的房間》撞名,就改了名字。《天使的房間》有一小段刪減了,大致內容是范先生與陌生人在浴室的情欲,但不影響整體閱讀。小說曾經參加過比賽,得到了老師們非常好的修改指正和回饋,也是我自己比較喜歡的作品。
收錄的這些故事都是三十歲之前寫的,如今當我拿到書本讀起來也有一點陌生,與今天筆下的故事有看得出來的出入。但它們的存在,也曾在全國不同地方的刊物曾為我闖蕩過,是沉淀過程中的年少大膽的新鮮小說。然而,等我重新讀完一遍后,那些熟悉的故事再次回到腦海里,有一種“曾經的”驚喜。我無法道說水準的變化,也很難再去梳理是否該這么寫,還是該那么寫。唯一我想確認的是,這些人物大多來自我曾對愛的思考,可能同時兼具“柔順、堅強與自我剖析”的另一種隱喻,也看得出那種真摯,在寫作和成長的譜系里,它可能永遠是創作最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