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劇場:實驗性何妨“往回看”
2025年“北京故事”優秀小劇場劇目展演近期開幕。在接下來的3個月里,24部小劇場劇目將在首都舞臺輪番上演。一直以來,小劇場以其低成本的制作費用、開放的舞臺空間,成為文藝生產最好的“試驗田”。新世紀以來,以孟京輝《戀愛的犀牛》為代表,年輕創作者把奇思妙想轉化成舞臺實踐,經由小舞臺,走向更廣闊的藝術空間。經過多年發展,小劇場逐漸形成自己的獨特生態:中堅力量是兼具藝術與市場屬性的作品;在其兩側,一是以戲逍堂、李伯男戲劇工作室為代表的更偏市場屬性的創作,一是以北京青年戲劇節為代表的更偏實驗性的創作。小劇場的這一生態持續了近20年,其藝術創新與其他文藝形式互相激蕩,推動文藝整體發展。
近些年的小劇場不斷涌現新人佳作。由開心麻花出品的電影《驢得水》,其創作就起源于周申、劉露的小劇場作品《驢得水》;由朱虹璇領銜的“話劇九人”劇團,也從小劇場作品《四張機》《春逝》出發,靠著觀眾口碑,逐漸走向大劇場,日漸成為當前戲劇市場上的一支重要力量。但相比于快速發展的演藝事業,小劇場無論在劇目創新,還是在演出場次上的表現都不算突出。
當前,在小劇場領域最有代表性的是兩類演出。一是以上海亞洲大廈為代表的“沉浸式劇場”。這類演出往往是引進版權,以很低的制作成本,推動一部作品的多場次演出。如《阿波羅尼亞》這部引進的音樂劇,以和演員能夠在布置為酒吧的劇場內互動為特點,3年演出近千場。這類作品商業性過強,很難形成藝術上的積淀與突破。值得注意的是,現在很多脫口秀演出,也是在借助小劇場的低成本優勢,力圖形成良性的市場循環。
另一類演出則呈現出越來越強的實驗性。近年來,烏鎮戲劇節、阿那亞戲劇節的作品大都帶有強烈的前衛意識。在阿那亞戲劇節上,《海邊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凌晨3點在海邊開始演出,等到日出“自然”結束;烏鎮戲劇節上的《躺平2.0》,每場只招募10至20多名觀眾,在現場與AI和演員共同完成演出。這些作品力圖把劇場的特點推向極致,富有創意,更像是在戲劇領域的純藝術對話,離整體市場和社會環境都有距離。這些作品可能只是個案,但它們在戲劇圈被廣泛討論,顯示出當下小劇場戲劇藝術的探索。
這兩種類型的作品逐漸在小劇場的生態上占據主流。其表層原因是演藝市場的整體繁榮無形中抬高了演出成本,且原來沉淀在小劇場的優秀創作者,也逐漸被擴大的演藝市場吸引走。深層原因,恐怕是小劇場創作者越來越受西方前衛劇場戲劇觀念的影響。借鑒當然沒有錯,但執著于這樣的前衛,容易在觀念、技術層面走得太遠。
北京、上海等地的小劇場戲曲節,已有10多年的積淀,逐漸形成規模效應。不僅是昆曲、京劇等主流劇種,諸多地方戲也在嘗試創新。如泉州梨園戲,每年都舉辦小劇場劇目展演,在與年輕觀眾的互動中,尋找梨園戲的當代表達。浙江小百花越劇院借助“沉浸式”劇場的新鮮感,將傳統唱腔與音樂劇的風格模式碰撞,打造出越劇《新龍門客棧》,在審美上給觀眾留下無窮余韻。
如果說過去劇場的實驗性,主要是由西方前衛藝術定義的,那么今天劇場的實驗性,反而可能需要“往回看”——從傳統出發,打造面向未來的全新作品。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