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我時常翻看《柯靈雜文集》，這本書上不僅有作者的簽名，還鈐著“上海作家賑災義賣”的印章。睹物思情，想起巴金在這場洪災中兩次善舉的往事。

那年，長江中下游連降暴雨，泛濫成災。上海青浦縣蓮盛鄉以大局為重，炸壩泄洪。看到報道后，巴老的心情很沉重。于是，他托人到徐匯區民政局捐款5000元。事情做得悄無聲息。后因捐款人簽名欄里留下了住址和“李堯棠（巴老原名）”，民政局辦事員事后，按圖索驥找上門送感謝信，大家才知道巴老捐了款。

20天后，上海作協發起作家賑災義賣活動。那幾天作協院子里一下子鬧猛起來，來送“義賣書”的作家絡繹不絕。工作人員忙著登記、蓋章，然后裝箱。作協副秘書長宗福先把送掉的《于無聲處》要回來“救急”。老作家秦瘦鷗手邊沒留一本《秋海棠》，他便托人到書店去“淘”。巴老讓家人送來了香港三聯書店出版的《隨想錄》限印編號本，后來這本088號《隨想錄》成了讀者追捧的熱點。此外，巴老還送來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藍布封面《家》《春》《秋》。巴老獻出了7個品種的圖書，書上都簽名并鈐章。

不久后，“上海百名作家賑災義賣簽名本”活動在南京東路新華書店拉開大幕。讀者如潮水般涌進營業大廳，店堂柜臺四周和長條桌兩旁人頭攢動。那天，羅洛、王安憶、葉辛、趙長天、趙麗宏、陳村、王小鷹、程乃珊、毛時安等作家忙著簽售，連演員、作家白楊也拿著筆在人堆里忙著。巴老的“義賣”因場地擁擠，改在二樓會議室進行。采取限流入場。原本發20張入場券，但熱情讀者難擋，結果又增了20多個號。宗福先臨時充當“拍賣師”，每賣一本（套）書都經過數十輪競價才見分曉。輪到限印編號本《隨想錄》，竟然冒出了9位競價者，起價1000元，隨即就2000元，接著3000，4000……此時，有讀者報出了1萬元，緊接著讀者吳淑芳報了1.1萬元。1.2萬的報價話音剛落，吳淑芳再次果斷報價1.3萬元。隨著宗福先的倒計時結束，吳淑芳成功拍得了這本珍貴的《隨想錄》。她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我買下巴老的書，只為喜歡。并不想出名。”隔著玻璃觀望的李小林在現場與吳淑芳合影并向她祝賀。

巴老獻出的24本著作，共拍得19040元，悉數捐給了災區。令他沒想到的是，吳淑芳是一位玩具廠的女工，她的丈夫則是一家普通木器廠的倉庫管理員。這對夫妻用多年積蓄買了巴金的書。這讓巴老心感不安。當得知吳淑芳想請巴老在“義拍書”上題句話時，巴老欣然答應。巴老決定另送一本香港版的《巴金文選》給他們，并在扉頁為吳淑芳、凌意清伉儷寫下了：

“我不是文學家。我寫作不是我有才華，而是我有感情，對我的國家和人民有無限的愛，我用作品來表達我的無窮無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