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4月8日晚，《〈感動中國〉2023年度人物盛典》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年近九旬的電影表演藝術家牛犇入選當晚十大人物之一，他在現場受到觀眾起立鼓掌。當晚的頒獎辭中這樣寫道：流浪進電影的苦兒，依然在跋涉的老戲骨，賦予角色生命，帶給人間笑聲。人們忽略他的名字，但記住了他塑造的生活。他站在聚光燈下，堅守遠超出銀幕的邊界。牛犇接受了本報記者獨家專訪，聊起了獲獎后的感受和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四十年前退還《北京日報》稿費

記者表明身份后，一下子觸發了牛犇的記憶。原來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謝晉執導的電影《牧馬人》公映后，他曾經接受過《北京日報》記者的采訪，后來報社給他寄了一張稿費匯款單，他很快就原封不動地寄回了，“一部電影的成功是創作團隊集體努力的成果，作為演員，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只不過是演了其中一個善良的中國人而已，所以這個錢我不應該拿。”

第一時間得知自己入選“感動中國2023年度人物”，牛犇形容自己有點“受寵若驚”，但又覺得有點“愧對”，雖然2023年他參與演出了《生命的感嘆號》《夢想森林》等多部影視作品，但他依然覺得做得不夠。最能讓他覺得欣慰的是近期自己出了一本書《演一輩子小人物》，已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從影70多年的經歷，讓他成為中國電影的參與者和見證者，書中有很多真實的史料和他交往過的中國優秀電影人的往事。這本書現在網上可以購買，看過書的很多讀者都認為，這本書比較全面地記錄了中國電影百年來發展的歷程。

盛典現場的隆重超過了牛犇的想象，“能入選這項榮譽，說明了大家對我的偏愛，過去了這么多年，觀眾還依然記得我。”他坦言，比起其他入選者，自己慚愧多了，“人家是為了中國的明天做了很多的貢獻，我只是演了很多小角色，這還是為了吃飯。”

最艱難時刻也沒想離開電影

牛犇1935年出生于天津。六歲時失去雙親，于是跟隨在北平當司機的哥哥生活。1946年，沈浮導演的抗日影片《圣城記》需要一位飾演村童的小演員，在片中飾演金神父的謝添推薦了牛犇。小牛犇在片中表現出色，從此走上了演藝之路。

回憶70多年的演藝生涯，牛犇感慨萬千，“我馬上90歲了，這些年就是這么坎坎坷坷走過來的，中間也遇到很多的挫折和困難，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離開文藝界，離開電影。”

上世紀六十年代，牛犇被下放到上海染化八廠當一名工人，盡管不能演戲了，他就把這看作是一個演員“下生活”的體驗。他在工廠里“戰高溫”，開始的工作是抄表工，看高溫高壓車間里壓縮機的儀表，這工作有一定的危險性；他跟六級師傅一塊檢查機器，學會了開車床，車、鉆、銼，甚至鉗工的活兒他也能干，這樣的生活過了整整七年。終于“最后一批回到了上影廠。”他記得，曾經有人以“分房子”等為誘餌試圖讓他離開文藝界，但他從來不為所動，“要我主動離開我從小就熱愛的電影事業，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除了當演員，牛犇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還擔任過上影廠電視部的部長，拍攝過很多經典的電視劇如《新郎之死》《玫瑰香奇案》《踏浪》《上海屋檐下》《蛙女》《圍城》等，這些作品不但在當時引領了時代風潮，還為上影廠創造了很好的經濟效益。“我們都把它當成事業去努力，而且也確實做出了一些成績來。”

拍戲歷經危險但“命不錯”

牛犇把演戲看得比生命還重，因為他不用替身，所有危險的鏡頭都要自己親自去演。

張藝謀曾經跟牛犇有過合作，他在為牛犇的新書《演一輩子小人物》作的序言中寫道：他們這代人，把人民視為父母，把藝術當作生命，進了劇組，他就不是牛犇了，也不是多次拿過金雞獎百花獎的演員了，他已經融入角色，成了未來銀幕上的“那一個”。服裝、道具、化妝，跟他接觸的部門沒有一個不說老爺子“較勁”的，一件衣裳，一頂草帽，一抹胡茬……到了牛犇老師那里他都會讓“它們”活起來；一句臺詞，一聲嘆息，一滴淚水，牛犇老師都會讓“它們”生動無比。

為了演好戲，牛犇無數次把自己置于險境中，曾經差點掉進黃河里淹死；曾經騎馬時摔下來，只差10厘米腦袋就會磕到石頭而危及生命。拍戲這些年來，他的身上全是傷，肋骨斷了，胸骨裂了，頸椎嚴重受傷，“在拍戲上我算是嘔心瀝血了。”牛犇笑著告訴記者，好在他都一一闖了過來，“應該說我的命還不錯。”

雖然年近九旬，牛犇現在出門拍戲依然沒有助理，有些劇組想派人來接，但他怕麻煩人家，都拒絕了。他的小兒子王侃如果有空，會陪著他去劇組，照料一下他的生活。牛犇告訴記者，2021年抗疫題材電影《永不逝去》最后一場戲是在山上拍的，當時山上下起了大雪，下山的路被封，按照計劃，另一部電視劇《齊丑無艷之破鏡重圓》第二天要拍他的戲，為了不耽誤后者的進度和減少經濟損失，他在劇組人員的陪同下，硬是從山上走了下來，然后坐小摩的換乘長途車再改乘火車，經過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后，按時趕到了拍攝現場，沒耽誤劇組開機。

類似這樣的事情對于牛犇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這是我的工作，工作就是一種責任，我們不能耽誤人家的時間，給別人帶來麻煩，這是我一生都要遵循的。”

不達目的絕不落征帆

2018年6月6日，在鮮紅的黨旗前，83歲的牛犇舉起右手，在他的入黨介紹人、時任上影集團黨委書記任仲倫的領誓下，和上影其他青年一起莊嚴宣誓，加入中國共產黨。這一刻，他激動地說：“從今天起，我是你們的同志了！”

在新書《演一輩子小人物》中，牛犇詳細地回憶了自己跟影壇前輩們交往和合作的經過。沈浮、張駿祥、謝晉、白楊、趙丹、李麗華、秦怡等前輩在他的回憶講述中頓時鮮活立體了起來。在牛犇看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城市的流浪兒童，后來有機會跟他們合作，在他們的鼓勵下，自己得到了很好的啟發和教育，“我沒有上過專業的表演學校，我就是在他們身邊耳濡目染后，才懂得了一點拍電影的知識，我今天的成績很大一部分是在他們的影響下獲得的。”

牛犇參與拍攝的新片《云的禮物》將在4月份開機，他這幾天正在做進組前的準備。“小車不倒只管推”。牛犇引用英雄模范人物楊水才的這句名言重申了自己對于電影事業的熱愛和執著：“我沒有天大的本事，只有盡心盡力地愛我的事業，不達目的，絕不落征帆！我們這一代人更加要努力，不要辜負了這個偉大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