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有許多過往我們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其實并沒有，有的是不愿想起，有的是張冠李戴了，還有的藏在了記憶深處。記憶的確很神秘，并不是我們通常想象的，只有忘和記，更多的是在忘和記的中間地帶。這可能也是那部鴻篇巨制《追憶似水年華》之所以寫就的原因，作者寫著寫著，記憶的抽屜一一被打開了，一個記憶中的宇宙誕生了。也就是說，只要你有心思有意志，努努力，我們總是能找到不少的，甚至，結果可能都叫你驚詫，沒想到我原來是這樣一個人。

有次我和妹妹聊天，說到小時候的某個場境，奶奶竟背著我，卻牽著她的手。我比她大那么多，奶奶偏會這么做，當時，我肯定是渾然不覺不以為然的。這自然是發生過，也可以說，這樣的場景不止一次發生過，甚至是常有的事。作為一個男孩，又在山東這樣的禮儀之邦長大，從小得到過更多好處，肯定是免不了，但沒想到會有這么嚇人，連碗里的肉都比妹妹多得多。每當走親戚，我都是首當其沖的，迎接我的是灼灼的殷勤目光。誰看到都要摸摸頭，畢竟是長子長孫。還記得爺爺奶奶常常把我單獨叫過去，不為別的，就為了讓我吃點好吃的，當時應該很自得，但現在想來竟有幾分羞慚。過年上墳祭祖，妹妹也是不能去的，自己走在男丁的行列里，不免會生出幾分信心和驕傲。

現如今遠赴他鄉成家立業，值得一提的是，僅生了兩個女兒，作為出生在齊魯大地的長子長孫，這是不稱職的。我當然是很討厭這樣的封建氣氛，但問題是，你越反對，代表著你越在乎。更不能無視，因為它就在那兒，那些人都在那兒，他們是這么想問題的，我們不能罔顧事實。而且，你沒絲毫改變他們的能力，連這樣的動機都是可笑的。但好在，我會寫點小說。作為一個寫作者，我就想寫下這些事，讓更多人知道知道。

在我們老家，燕子像麻雀般尋常多見，但人們不像對待麻雀那樣隨意和輕視。我們是很高看的，它們會在家中筑巢，也有吉祥的寓意。冬天的時候，它們往南飛，天一熱，又飛回來了，也許還會摸回到原來的家里。我們這些身處異鄉的人，也像這些燕子一樣。

《山東燕》的設定是這樣的，一個山東女孩，在遙遠的南方生活，長得不怎么好看，后來嫁了人，卻遲遲不能生育，像《孔雀東南飛》故事中的那樣遭婆婆嫌棄，沒想到的是，公公婆婆在未經她同意的情況下，領養了一個男孩，男孩叫張鎖，故事就開始了。

張鎖，這樣的小名現在很少見了，過去在我們老家比比皆是。張姓，是玉皇大帝的姓，叫鎖，意思是牢牢鎖在這塵世上。我寫了山東燕這樣的媽媽，更寫了一個叫張鎖的男孩。

這是個母與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