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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小劇場戲劇40年:也有風雨也有晴
來源:光明日報 | 張磊  2022年06月08日07:51

小劇場漢劇《再見卓文君》 陳禹州攝

從1982年到今天,中國小劇場戲劇走過了40年歷程,對中國當代戲劇而言,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它肇始于20世紀80年代“話劇怎么辦”的發(fā)展語境,歷經(jīng)1989年南京首屆中國小劇場戲劇節(jié)、93中國小劇場戲劇展暨國際研討會、1998年上海國際小劇場戲劇節(jié)以及2000年中國小劇場戲劇展演暨學術研討會等重要的發(fā)展節(jié)點,借由戲劇藝術創(chuàng)作界、評論界以及觀眾的勠力同心,形成了今天蔚為大觀的局面。

1 探索與實踐:營造區(qū)別于過往的劇場世界

早在1919年10月,戲劇理論家宋春舫就發(fā)表了《小戲院的意義由來及現(xiàn)狀》一文,介紹了興起于19世紀末、風行于當時世界劇壇的小劇場戲劇(Experimental Theatre),著重強調(diào)了其“重實驗”和“反對營利主義”的精神。而對這一理論倡議做出實踐回應,將其真正落實到“小劇場”,已經(jīng)是半個多世紀之后的事情了。

1982年11月5日,林兆華導演的《絕對信號》公演,它被視作中國小劇場戲劇的發(fā)軔之作。只是,彼時的林兆華不僅僅是為了追求藝術實驗,更不是為了反對營利主義。他最初的出發(fā)點,不過是覺得中國話劇舞臺的風格太過單一,這部作品更像是他出于客觀條件局限而選擇的權宜之計。

《絕對信號》之后,《留守女士》《思凡》等作品應時而生。這些作品,或從題材方面嘗試新的突破,表現(xiàn)對時代、對人生的深度思考;或從調(diào)整劇場觀演關系的角度出發(fā),跳出傳統(tǒng)舞臺的局限;或以對小劇場空間的開拓為契機,建構新的劇場體驗;或試圖追續(xù)戲曲的藝術傳統(tǒng),借鑒西方戲劇的風格手法。它們突破單一的閉鎖模式,代之以多義與繁復的開放式戲劇結構。并以自由的時空取代幻覺戲劇的局限,以意識流式的人物心理時空的外化展現(xiàn),散文化、多場次甚至無場次的結構元素,歌隊、獨白、旁白等多種敘述方式的運用,幻覺呈現(xiàn)與間離效果結合,再現(xiàn)與表現(xiàn)并用,共同營造了一個區(qū)別于過往的劇場世界。無論如何,它們從可見的、對劇場形式大刀闊斧的革新入手,逐步推進“實驗”的藝術追求,將“小劇場”一時的權宜之計轉變?yōu)殚L久的先鋒探索。

2 藝術與商業(yè):走向從博弈到共贏的新階段

中國的小劇場戲劇,從一開始就致力于謀求生存和發(fā)展,帶有某種逆境求進的悲情色彩。中國小劇場戲劇的探索者們需要在充分考慮市場商業(yè)性的同時,兼顧“實驗”精神,走出了一條迥異于西方小劇場發(fā)展的藝術之路。

中國的小劇場戲劇,如果不重視商業(yè)因素,可能會難以為繼;而如果以完全讓渡藝術性為代價,來換取生存空間,難道不是另一種意義的舍本逐末,甚至有等而下之地淪為快餐式速朽藝術的危機?在“中國當代小劇場戲劇40年影響力榜單”中,位列40位最具影響力導演之列的王曉鷹,將此類作品稱之為“以實驗戲劇之名行商業(yè)之實戲劇”。

小劇場戲劇的發(fā)展,本就走得步履維艱,而市場經(jīng)濟的崛起與大眾文化的流行,放大了小劇場“實驗”色彩與觀眾審美意趣之間的差距,強化了商業(yè)因素對小劇場戲劇發(fā)展空間的擠壓。以孟京輝導演為例,他在《思凡》《我愛×××》之后,發(fā)覺越來越難以表達想要抒發(fā)的情感、想要堅持的戲劇形式。1997年,他在赴日觀摩學習中,認真思索小劇場戲劇的發(fā)展方向、實驗藝術與主流大眾審美的關系等問題。在看到日本主流戲劇與小劇場實驗戲劇并行不悖的發(fā)展態(tài)勢后,他反思自己過去那種只注重自我情感宣泄、一味以先鋒姿態(tài)挑戰(zhàn)觀眾的創(chuàng)作路線,意識到只有收斂傲岸不馴、恣意任性,才有可能讓更多的觀眾走進劇場;而只有更多的受眾去接受、進而欣賞這門藝術,小劇場戲劇才能真正發(fā)展繁榮。因此,他拓寬了自己對“實驗”和“先鋒”的理解,把“和更多人接觸”視作新的準則。于是,就有了接下來《戀愛的犀牛》《琥珀》《柔軟》《兩只狗的生活意見》等一系列作品。

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小劇場戲劇,要為中國的戲劇開拓出一條新路。新路一方面意味著在戲劇藝術和思想性上進行大膽實驗和探索,從而為中國戲劇的發(fā)展提供參照;同時在當時日益濃厚的商業(yè)性的社會背景下,在藝術探索與市場反響二者之間探尋平衡之道,尋找獨特的發(fā)展路徑。在經(jīng)歷了從疏離、碰撞,到逐步“和解”的過程后,漸趨轉變?yōu)楝F(xiàn)代都市文化生產(chǎn)與消費的新方式。

3 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展現(xiàn)異彩紛呈的舞臺藝術

進入新世紀以來,民間戲劇力量開始崛起,尤其是90年代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戲劇演出方和投資方之間進行協(xié)調(diào)聯(lián)絡的制作人制度,大大激活了戲劇市場。投資方、制作人、演出方的三方合作,成為當代都市文化演出的常規(guī)制作模式。在“中國當代小劇場戲劇40年影響力榜單”的40臺劇目中,有29部是2000年之后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國小劇場戲劇在異彩紛呈的新階段,對劇場可能性的多元探索與呈現(xiàn),可見一斑。

“榜單”的40臺劇目,包括話劇、戲曲、形體劇、跨界融合等形式,彰顯舞臺藝術的交流與借鑒,并對戲曲改革有所促進;在主題設置上,既有主旋律題材作品,也有直面消費主義的白領戲劇、解壓戲劇;在題材劃分上,既有歷史劇、現(xiàn)實劇,也有心理劇、兒童劇;在制作機構上,既有國有院團的制作,也有民營機構的積極參與。

“榜單”的40臺劇目中,有許多部作品走出了小劇場,走向更大的演劇空間。《絕對信號》當年就從小劇場,一路演到了北京人藝的大劇場。同樣是北京人藝制作的《我愛桃花》(2003),也從小劇場起步,此后以經(jīng)典版、青春版、明星版、紀念版、復排版等形式,屢屢登上國家話劇院、北京人藝、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等藝術院團的舞臺,幾乎每次演出都引起大的社會反響,取得不俗票房成績,在大劇場舞臺上熠熠生輝。

中國小劇場戲劇的實踐者們,從未停下腳步。在當下的后疫情時代,王翀嘗試線上戲劇,無疑是對戲劇劇場空間革命性的挑戰(zhàn),也許不失為戲劇未來發(fā)展的有益探索。除此之外,王翀始于2017年的“極小劇場三部曲”,觀眾從《茶館2.0》的11人,到之后的進一步減少,將對劇場可能性的嘗試推到一種極致。

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出現(xiàn)時,常會經(jīng)歷一個從不被理解、到經(jīng)受時間考驗,在逐步適應大眾審美趣味后,被大眾接納,甚至成為下一個審美典范的過程。在某種意義上,中國小劇場戲劇也在經(jīng)歷這樣一個過程。

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矛盾中,舊日的“先鋒”有可能會成為當下的“主流”。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先鋒”,“先鋒”的意義也許就在于它所創(chuàng)新、實踐的藝術經(jīng)驗從令人啞然、嘩然到逐漸被認同和接受的過程。先鋒是從瞬間中抽取永恒的激情,總是在不斷追尋新的可能性。中國小劇場戲劇追求的創(chuàng)新精神,唯一確定不變的正在于它的變化與革新。

今年3月23日,“紀念中國小劇場戲劇40周年系列活動”在北京正式啟動,一系列演出、放映、講座、展覽等活動同時開啟,還有旨在“推新人、出新戲、發(fā)新聲、聚新力”的“回天藝術節(jié)”……中國小劇場戲劇,永遠在路上!

(作者:張磊,系山西大學文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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