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圖：卞家華

臘月是個寒冷的月份，民諺有:“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凍個大疙瘩”，還有“凍死寒鴉”等不同的說法。天津話說“臘七臘八，凍死倆三”（這里面的“三”要讀成“撒”才押韻，才是天津話），臘八一般在“三九”左右，節氣的“小寒、大寒時節”里，確實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在中國人過年的風俗里，過年的大概念始于臘八這一天。民諺還有“小孩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宰豬；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確實是過年的序曲。這一天以后，過年已經不再僅僅是一種期盼，各種日程變得具體起來，走親訪友、年貨采買都要開始落實。

這一天，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泡上一壇子臘八蒜。選取上好的大蒜，最好是紫皮蒜，用上好的醋泡上，米醋比老陳醋好！北方人喜歡吃餃子，喜歡吃面條，大都要用到臘八醋。從臘八這天開始泡著的這一壇子醋，能整整吃上一年。忽然發現臘八醋快吃完了的時候，就又一個臘八快要來了，又是一年。用醋泡著蒜，可以叫“臘八醋”，也可以叫“臘八蒜”。為什么有這個習俗？在寒冷的冬季，用醋泡上蒜，那醋把蒜泡成了那樣的翠色，不僅有很好的口味，也有很好的營養價值，這當然是勞動人民的辛勞和智慧，就是喜歡這么吃才有味道。民以食為天，“吃”在年俗里占有著不可替代的成分。

另外，還有個說法，“蒜”字和“算”諧音，吃臘八蒜就表示要過年了，不管是對內對外，要算算賬了！說起“算賬”有點生分，諧音為蒜，大家就都有面子了。

商號多要在臘八這天攏攏賬，這一年下來，掙了多少，虧了多少，得準備出來多少錢等著還給人家，還要到哪兒去收應收賬款？泡上臘八蒜的時候，提醒著這些生意人，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了，要總結了，一年要過去了，新的一年要開始了！農耕社會，不說小商小販，就是不做買賣的莊稼人，任誰到了年關歲尾，都要算計一下，這一年有多大的進步，有哪些人情賬沒有還，有哪個理想實現了，哪個還沒有實現。

這大概就是“臘八算”的由來。還有民諺：“臘八粥、臘八蒜，放賬的送信兒，欠債的還錢。”那為什么偏偏要在臘八這天“算”？當然不能在年三十兒算，那就太晚了。快到年關的時候，就該進行總結了，賬目收完了才好回家過年。過去，到了年關，人們心頭其實是有點沉重的，先要還賬，擔心還不上，還要討債，又擔心要不回。不能在年三十兒算，那么臘月初七行不行，臘月初九行嗎，非得臘八，這是什么原因？誰要真是這么問，那或許真是抬杠了！

其實，在臘八這天，不僅有臘八醋，還有臘八豆腐、臘八面，也有還有臘八粥。

臘月的“臘”，是農歷十二月的意思，“臘”的本意是祭祀。為什么祭祀呢，就是人們對上蒼的感恩戴德、對未來生活無限期盼的體現。熬上一鍋濃濃的臘八粥，也是在臘八這天一個久遠的習俗，那是美味，也是越熬越稠的心愿。“臘八粥”可以用各種米做成，包括白米、小米、黃米、糯米、高粱米，還有大豆、云豆、紅小豆等豆子，還可以加入大棗、杏仁、花生，等等，這體現的是豐收和團圓。

傳說就是在臘八這一天，佛祖釋迦牟尼經過苦修，在一棵菩提樹下悟道成佛，后來為了紀念佛祖成道，臘八成了佛教的盛大節日。熬粥有慶賀豐收之意，據說也是對佛教中釋迦牟尼成道故事里“牧女獻乳糜”的效仿，祈禱眾生解脫。

陸游有詩：“今朝佛粥更相饋，反覺江村節物新。”說的就是佛教的寺廟在臘八日熬粥施舍眾生的故事，當然前面還有“臘月風和意已春，時因散策過吾鄰”之句，陸游在一個小村里收到了鄰居相贈，看來他的鄰居熬了臘八粥。

此后朝代更迭，歷朝歷代都在沿襲。直到清朝雍正年間，熬臘八粥還是一項宗教活動，雍正皇帝把自己原來位于安定門內國子監附近的住所改成了“雍和宮”，雍和宮是個喇嘛廟，每年的臘月初八，雍和宮都要熬臘八粥，請喇嘛誦經。

那都是些遙遠的往事了。我記得那一年，我還在臘八那天到過雍和宮，風是冷硬的，而節日氣氛濃烈。想起每年的臘八這天，我也要忙著對過年之前的所有紛亂生活進行總結，也陪同家人購買年貨，也有各種對于過年生活的期待，有對新一年的懷想。一年一年，想著臘八粥的香濃，想著臘八醋的調劑，想著過往生命里遇到的人，想著五谷豐登和遙遠古印度的那棵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