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去歲一月間，新版《汪曾祺全集》在老國展舉行的北京圖書訂貨會上發布。當日無事，亦曾前往湊趣。本想買一套書的，無奈是書體量闊大，搬回家去甚為費事，于是也只好對著排成長龍的購書隊伍，徒喚奈何了。

那之后不久，以半價購入《全集》一套，亦曾摩挲良久。老實講，直到今日，我也尚未能通讀一過。只是就自己感興趣的篇章，讀了一些。《全集》中有“詩歌·雜著”一卷，內中有《贈李林棟》一首，是：

踏破崎嶇似坦途，論□結交滿江湖。

唇如少女眼兒媚，固是昂藏一丈夫。

（一九九一年四月）

這首首句仄起入韻的七絕甚是合律，讀來頗有趣味，這本自不待言。但用“□”表示“原稿漫漶”（《全集》本詩注釋如是說）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呢？這個問題無關宏旨，本不值一噱，但倘若對文字采取認真一點的態度，則似乎仍可一說。

我是認識李林棟先生的。屈指算來，相交已有七年。當然，他長我四十余歲，是十足的長者與前輩。承他以“忘年交”式的小友待我，一年中見面接談，總有十數次計吧。記得六年前相與偕伴曾有云南之游，一周中遍歷玉溪、昆明、大理三地，在玉溪大營街拜訪褚時健，一聽他留待歷史去評判自己功過的言語；在昆明，游翠湖、游西山、游大觀樓，看紅嘴鷗、吃米線、吃火腿乳酪，見林棟先生的老友，自然也想起、談論到汪曾祺先生；在大理，我們放舟洱海，遠眺蒼山，得半日之閑……如是這些，皆成快事。近年來，參與林棟先生發起組織的“網時讀書會”，致力于全民閱讀推廣工作，每每臨事，嘆服于他的，則又不僅是其“無年齡感”的達觀心態，更在我視為“畏途”的繁雜會務中見到林棟先生的處事游刃有余及其為人的超脫精神……

還是說回到汪曾祺先生贈林棟先生的這首詩。此詩在我第一次登臨林棟先生門時，便在其室北墻上見過。以之與《全集》本相核，詞句大體不差，只是第二句應是“論交結客滿江湖”。汪先生的字亦如其文般，俊秀、雋永，有著獨特的風貌，令人過目不忘。關于毛筆字，《全集》本收有汪先生《寫字》一文，諸好者自可參見。

據《全集》本此詩注釋說，“本篇見于李迪《紅紅的土地高高的山》，原載《十五日夜走滇境》，華齡出版社，1996年7月。詩題系編者所擬……李林棟，時任《中國企業家》雜志編輯，中國作協‘紅塔山筆會’活動策劃人。”實則汪先生此詩自有題目，是《調林棟》。而本詩出處的《十五日夜走滇境》一書就是由林棟先生編成的。明了了以上所述，我們便更為顯豁地明白汪先生此詩的韻味所在，由之也可看到汪先生的風趣幽默了。

尚可補充的是，李林棟先生于1992年5月22日的《北京日報·流杯亭》（內部試刊）版上，曾刊有《詩緣》一文，記述了早年讀汪先生新詩及得贈本詩的經過，頗可參考。其著《大成若缺褚時健》（重慶出版社2017年3月版）第五章《開事業巔峰，拓紅塔山文化》較為詳細地回顧了當年“紅塔山筆會”的經過，讀者諸君感興趣者自可尋來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