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在縣城辦事，臨近中午時分，只好去一家飯店吃飯。

步行到縣城有名的人行街，只見街道兩邊餐館林立，一個挨著一個往前延伸，似乎沒有盡頭，整條街上都彌漫著酒菜的香味。大大小小的飯店餐館個個招牌鮮亮，像一張張?zhí)鹈赖男δ?，迎接著到來的客人。路過幾家飯店后，我也懶得選擇，索性隨意進(jìn)了一家名叫“好再來”的餐館。

走進(jìn)餐館，門內(nèi)兩邊亭亭玉立的漂亮小姐，彬彬有禮地招呼我：“歡迎光臨！”步入大廳，環(huán)顧了一下，覺得環(huán)境整潔，客人蠻多，氣氛熱烈。我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點(diǎn)好菜，飲茶坐等飯菜到來。

這時，一個戴著眼鏡胳膊夾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很斯文地坐到了我對面。他將桌上的菜譜翻來覆去仿佛研究似的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幾遍，最終卻只點(diǎn)了一個菜。坐等片刻，我的飯菜就送來了。不一會兒，中年男人點(diǎn)的飯菜也送來了。店小二將菜端到他面前，他看了看眼前的這盤菜，問店小二：“你確定這是土豆炒肉片嗎？”店小二有點(diǎn)懵：“對呀，怎么了？你看人家點(diǎn)的，不都一樣嗎？”他起身瞧了瞧旁邊幾桌，的確一樣，都是豬肉炒的肉片。但他有想法，他對店小二說：“這菜譜有問題，假如我認(rèn)為我點(diǎn)的是土豆炒牛肉片呢？”店小二有點(diǎn)不高興了，認(rèn)為中年男人不是有意找茬，就是大腦很有問題。他只好黑著臉，不耐煩地解釋：“一直都是這樣寫的呀！大家都知道這土豆炒肉片用的就是豬肉呀。你看看，點(diǎn)這菜的人老多了！”旁邊有個顧客插言道：“是的，這菜沒錯，我經(jīng)常來吃?！敝心昴腥艘娍腿诉@樣說，也就只好借坡下驢，對店小二說：“你可以告訴你老板，為了避免因菜譜含混不清可能引發(fā)不必要的糾紛，你這菜譜還是應(yīng)該寫清楚為好。這土豆炒肉片用的是豬肉、牛肉還是狗肉，一定要寫得明明白白，這是對顧客有知情權(quán)的尊重。不能掛羊頭賣狗肉，更不能模棱兩可，玩文字游戲。”店小二顯然一臉的輕蔑，他盯著中年男人，語氣粗重地說：“不好意思，真的不知道你心里想吃的是土豆炒牛肉片，當(dāng)時你要問一下就好了。不過，你點(diǎn)二十元的炒肉片，想吃三十元的牛肉片，讓我很為難啊！要真是上了牛肉片，你是高興了，可我害怕呀，萬一讓老板知道了，不僅要扣我的工錢，還要辭退我呢！”店小二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望著大家，一臉地壞笑。大廳里所有的客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我也覺得挺有意思，繃住臉憋住笑，可差點(diǎn)沒憋住，欲將嘴里的飯菜噴出來。

中年男人也不氣惱，呵呵一笑，對店小二說：“你倒是能言善辯?。〔贿^，你就是再能說，也無法掩蓋菜譜上這一漏洞呀。萬一碰到特別較真的顧客，我斷定你們非輸不可！跟你說無用，叫你老板來。”店小二兩手一攤，不屑地說：“店老板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中年男人無奈地向店小二揮了揮手，店小二趁機(jī)用手捂著嘴笑著跑開了。中年男人只好苦笑著搖搖頭，一聲不響地埋頭吃著他的飯菜。這時，我發(fā)現(xiàn)大廳里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在用一種怪異地目光看著他，不少顧客仍然還在肆無忌憚地笑著……后來我離開了那家飯店，走了很長一段路了，還能隱約聽見飯店里傳來的笑聲……

事后月余，我又一次來到“好再來”這家餐廳用餐。大廳里依然客人滿座，熱鬧非凡。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這次居然換了新的菜譜，居然分類標(biāo)明了“土豆炒肉片”的類別：豬肉類、牛肉類，狗肉類，明碼標(biāo)價，一清二楚，毫不含糊。

我覺得這事挺有意思，也有點(diǎn)納悶：這好端端的菜譜怎么就改了呢？這時，店小二正好過來，他顯然也認(rèn)出了我，很熱情地“哈嘍”了一下。得知我的疑問后，店小二滿肚子的話語似竹筒倒豆子，一骨碌地從他嘴里倒出來。他說，你知道上次來吃飯的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是誰嗎？我說，不知道。他說，上次真是倒楣，街上這么多飯店，他偏偏不去，卻偏偏選中了“好再來”。也是我嘴欠，偏偏又挖苦了他，害得“好再來”在前不久的一次行業(yè)大會上，被作為例子說了一番。老板居然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回來就把菜譜改了。我事后也被老板狠狠地罵了一頓。因服務(wù)態(tài)度不端正，不能虛心接受顧客的建議，反而惡意嘲笑顧客，我竟被扣了一個月的獎金。其實(shí)，這有多大的事呢？自古以來，所有飯店列出的菜譜都是寫“土豆炒肉片”呀，不用說明，大家都知道這肉片肯定用的就是豬肉?？伤购茫@雞毛蒜皮的小事，他也管上了，真是雞蛋里尋骨頭，字眼里找毛病。一樁芝麻粒大的小事，居然被他搞得像西瓜壞了瓤子一樣那么嚴(yán)重，真是小題大作，吃飽了撐得不消化，閑得沒事找事干，就想出風(fēng)頭，撈政績！ 我聽了半天，如霧里看花，弄不明真相。我說，你講了半天，那個人到底是誰呀？

他咬牙切齒地說：“還能是誰？他就是縣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局長！”

我“哦”了一聲，忽然想起在縣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工作的一個朋友跟我說過，他的局長人送外號“神經(jīng)病局長”，工作中常常出人意料地干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不過，就是這個“神經(jīng)病局長”，倒是把全縣整個市場管理得井井有條，這些年來沒有出過一件讓人詬病的事，他掌管的管理局年年被評為模范先進(jìn)單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