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散文可不可以虛構，乍一看，這是個沒有問題的問題。

傳統的觀點是，散文不可以虛構的，初一想，我自己也持這個觀點。但細心一想，似乎又有很多疑問。近年來，散文不可虛構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在散文中進行虛構和自由想象的時有人在。諸如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莫言先生，就認為散文是可以虛構的，他寫過一篇到俄羅斯旅游的文章，繪聲繪色，讓人如臨其境，真是很不錯，而后來他又解釋說，這一切描述都是虛構的。他寫這篇散文時，其實根本沒有到過俄羅斯。

我有位專作散文的朋友，最近寫了一本專門談歷史文化方面內容的散文集，其中談到一些歷史人物，非常得形象和生動。他甚至借這些人物之口，來講述自己所要表白的內容，有些像小說又像散文的感覺。特別是寫到這些人物的心理活動時，真可謂細膩入微。我便打電話問他，這些心理活動描寫得很不錯，有沒有具體可靠的材料作為支撐，他說沒有，但可以根據其他材料進行推測，以使散文更有味道，也更為吸引人。我的這位朋友的散文因這虛構，確實很不錯，與眾不同矣。

僅舉以上二例，可以發現，散文之虛構已經客觀存在了。似乎這些在散文中予以虛構的創作者們，經過他們的創作，散文更具有了新的魅力，可謂初享成功。他們或許并沒有深入思考散文可不可以虛構這個問題，或者虛構的邊界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們在創作時可能更多地去考慮的是創作的藝術問題。那么，好了，我想還是應該回到散文這個概念本身。首先，散文是一種文學體裁，文學又是一種形象地表現現實和作家心靈的藝術，那么作為文學體裁的小說和詩歌均可以虛構和想象，那么散文又何嘗不可以呢？

這里我覺得似乎應該還談談文章。《典論-文論》中談文章，乃是“經國之大事，不朽之盛事”，可以說，文章在古人的心目中，是非常神圣的。中國古人的這個文章，首先考慮的不是藝術性的問題，乃是“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事情。由此，我覺得有必要進行區分的是，散文是文學創作的一種，可以虛構，但作為文章，則是不可以的。其實，認為散文可以虛構的創作者們，他們首先考慮的是散文的藝術性問題，是創作者和讀者的審美問題?；蛘哌€可以說，文章在古人看來是非常重要一種精神寄托，而散文則只是一種藝術創作的表現形式。

我個人早年熱愛文學，但后來又學過一段時間的歷史，逐漸對那些抒情而又空洞的文章產生了厭倦。在我看來，好的文章，有見識，有文采，可謂文辭豐茂也。也許是受過這種專業訓練的影響，我一直很少談散文，一般也很少去讀專門從事散文寫作的散文家們所寫的東西。因此，我認為，作為文學的一種形式，散文是可以允許虛構的。而作為區別于散文的文章，是不可以虛構的，但它可以具備某些文學的特點。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編2012年以來《中國隨筆年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