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母親雖然去世快半年了，但母親的音容笑貌時常在腦海里出現(xiàn)，不免讓人念想。每次回老家，都能看到老家墻上掛著的那個小桿秤，它曾經(jīng)伴隨了母親好多年。

從我記事起，小桿秤就陪著母親。母親用它稱過許多東西，小到芝麻、谷種，大到豆腐、雞蛋、鞋底。母親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認識小桿秤，并且使用起來得心應(yīng)手，分毫不差。

這把小桿秤是十進制的小稱。有秤桿、秤砣、提繩組成。秤桿是一根光滑的細細的棗木做成，一頭粗，一頭細，中間有秤星，較粗的秤桿下端是一根細繩子，細繩子下端吊著一個小彎鉤為秤鉤，便于鉤住稱物。秤桿上的秤星有兩道，一道稱物少，一斤；另一道稱物較重，五斤。提繩有兩根，都在較粗的秤桿一頭，稱輕的東西，需要提的提繩靠中間，稱重的提繩在外側(cè)。提繩均是用較細而又結(jié)實的繩子做成的。秤砣是一塊錐形的鐵塊，上端有孔便于穿繩，繩子上邊是個圓形的套，套在秤桿上。“秤砣雖小壓千斤”別看它小，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稱物時，通常先估計一下稱物的輕重，便于知道使用哪根提繩。一手提著提繩，一手不住的捻著秤砣套在秤桿上的繩子，使秤桿水平為宜，再看秤星，便知道物體幾斤幾兩了。

每年的春天該下種子了，有一些人家會用母親的小桿秤稱一下芝麻，谷子的重量，便于種地。母親也很樂意幫忙，誰家買塊豆腐，買斤香油啥的，或者賣個雞蛋啥的也愿意找母親先稱一下，做到心里有數(shù)，以免吃虧上當。

母親使用小桿秤的原則是公平，誰都不偏。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村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腦筋靈活的小商小販，專門捉弄農(nóng)村的婦女。母親的小桿秤是公開的，如果發(fā)現(xiàn)小商小販給的東西缺斤少兩，會群起而攻之。那些小商小販知道了母親的小桿秤的厲害了，在此做買賣公平來公平去。

我在十幾歲時，母親便教會我使用小桿秤了。母親是個極其細心的人。那時候老家的婦女每年夏天都要納鞋底，墊鞋底時，母親總樂意讓我?guī)退Q一下左右鞋底的重量，為了左、右腳的鞋底重量一致，我用一塊布包住鞋底掛在秤鉤上稱一下，母親把輕的一側(cè)繼續(xù)加袼褙或者麥麩（便于穿針引線），最后使其等重。

那次母親手頭忙，聽到村里來了收購雞蛋的販子，就讓我出去賣雞蛋。我學著母親的樣子稱了一下家里的雞蛋正好4斤，可小販一稱只有3.5斤。母親一聽著急了，說到：“不賣了，你走吧。”顯得生氣的樣子。初來乍到的小販一看，說咋了？母親說：“三尺以上有神靈，蒼天在看著你呢，缺斤少兩的生意你以后最好別做，會遭報應(yīng)的。”幾句話把小販震懾住了，連忙說道：“大娘，別著急，再稱一遍。”自知理虧的小販從他的秤砣下摸出一塊小磁鐵，重新稱重一下說道：“正好4斤，對嗎？”我當時對小販的做法也很氣憤，但年幼，不敢與他理論。母親一邊數(shù)著錢，一邊對小販說到：“買賣要公平，不能欺負弱小，正如做事一樣，堂堂正正，踏踏實實，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念你初來，不再懲罰你了，勸你以后不要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小販直夸母親想得開，有遠見。末了，母親補充一句說：“心平，稱就平。”小販連連點頭。

我在后來的日子里，不管母親讓我稱啥，我都會認認真真，打平秤桿看稱，不偏不倚。母親也夸我認真。

看到老家墻上的小桿秤，就想起了母親。我拂去小桿秤上的塵土，重新審視小桿秤，上面的秤星依舊閃閃發(fā)光，秤砣沒有鐵銹，提繩雖然換了幾次，但依舊可以使用。

當我把小桿秤重新掛在墻上時，想起了母親的那句話“心平，稱就平”。這句話一直裝進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