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正月初二，我和兒子、外孫女應邀到弟弟家赴宴，來赴宴的還有妹妹們。加上弟弟一家子，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一共十多個人。弟弟和弟妹做了一大桌豐盛的家宴。推杯換盞中，孩子們說出得體的新春寄語，我陷入到孩子們都長大了，自己又老了一歲的感慨中。

讓我沒想到的是，狗年的春節，我們的家庭聚會與往年不同，別具一格，竟開成了家庭音樂會。沒有預先的策劃，更沒有事前的彩排，一場自然形成的家庭音樂會開得熱烈、溫馨、歡樂。面對此情此景，勾起了我萬千思緒。

席間，快言快語的大妹妹招呼侄女女婿，讓他把手風琴拿來，片刻，一架黑色手風琴出現在大家面前。

知道弟弟前不久購置了手風琴，但一直沒看到。這是一架專業演奏120貝司手風琴，據說價格不菲。弟弟六十出頭的人了，又重新拿起手風琴，練起已經扔掉幾十年的樂器，很是讓我精神一震。

想當年，弟弟作為下鄉知識青年，因手風琴拉得好，被部隊文工團招收進去，在部隊這個大熔爐里，弟弟的琴藝得到飛速發展。他的手風琴獨奏《打虎上山》是當時最受歡迎的節目之一，因其既能演奏又能作曲，表現突出，曾多次立功受嘉獎，這是他的榮耀也是家人們的驕傲。

如今，弟弟也退休好幾年了。也許是為了豐富自己的生活，也許是在琴聲中懷念那青春歲月，要在人們面前表現他依然青春永駐的精神，以示自己并沒老去的心態，他又重新拉起手風琴。譜架上擺放著的兩本手風琴演奏書籍及譜子。看來，弟弟是動真格的了。

面對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想起當年我們兄弟姐妹在一起合奏的情景。那時是文革期間，弟弟妹妹在長春四十八中文藝宣傳隊。每到傍晚我們有拉手風琴的，有打揚琴的、有拉小提琴的、有彈琵琶的，組成一個小小的樂隊，演奏給父母聽，還有窗外聚集的鄰居們。《北京的金山上》《延邊人民熱愛毛主席》《我愛祖國的藍天》《彩云追月》《步步高》等是我們常常合奏的曲子。

遙遠，太遙遠了，幾十年過去了。

這時大妹妹拉起手風琴，《新年好》歡快的樂曲瞬間在耳邊響起。大妹妹去年參加老干部合唱團后，手風琴就撿起來了，經過一年時間的練習，又能熟練的伴奏了。大家隨著樂曲唱了起來，“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賀大家新年好，我們唱歌，我們跳舞，祝賀大家新年好！”弟妹走到琴旁，更是聲情并茂高聲唱起來，大家拍手隨著樂曲合唱起來，孩子們更是喜笑顏開。

《新年好》的歌聲剛一結束，只見妹妹琴聲一轉，《我愛你中國》的樂曲響起來，小妹頑皮地拿起礦泉水瓶充當話筒唱了起來。那優美、高亢、深情的歌聲，把她的美聲女高音展露無遺，那充滿激情的歌聲，把大家代入到激情澎湃中。隨著“我愛你，中國！我要把美好的青春獻給你，我的母親、我的祖國。” 的歌聲一結束，掌聲、叫好聲響成一片。“老姑唱得真好聽！”“三姑真厲害！這琴拉得真棒。”孩子們的叫好聲不絕于耳。

我融入到這熱烈的氛圍中。

此時，大妹妹把手風琴交給弟弟，弟弟背起琴，并把譜架放在面前。要說拉手風琴，妹妹屬于“海派”，隨意性強，給人伴奏，能隨著歌唱者的節奏把樂曲伴奏下來。而弟弟則是中規中矩，專業性較強。現在又重新拉起手風琴，仍然是嚴格按樂曲要求一絲不茍的練起來。只聽見一串串音節在他的手下演奏出來。想當年，他的一曲《打虎上山》，拉的氣勢磅礴，深受大家的喜愛。尤其是左手低音旋律與右手和弦的配合；左手低音部分厚實深沉，似有圓號、長號催人奮進的效果；右手和弦演奏的又干凈利落，氣勢非凡；那右手抖風箱的琴藝，向聽者傳達了濃重的顫音效果，又似有小提琴強有力的碎弓之效，模擬出風雪聲，襯托出強烈的英雄氣概，讓聽者振奮不已。那緊張熱烈的氣氛猶在耳邊。如今，弟弟要拉出當年的氣勢來，我們紛紛鼓掌給予支持和鼓勵。

自從把琴買來后，弟弟每天都要練上幾個小時，把基本功先撿起來，信心滿滿的要拉出當年的味道，說明年春節要拉出兩首獨奏曲。我真想再聽到他拉《西班牙斗牛士》給我們聽。現在聽他拉琴，相信明年春節，大家一定會聽到他拉出的《打虎上山》似當年的味道，或更勝一籌！

我為弟弟妹妹這種精神所感染，躍躍欲試。

而此時，晚輩們早已紛紛舉起手機，列出架勢要錄下我這古稀之人也上陣“一展風采”的小視頻。哦，二三十年未動琴了，這手指早已不似當年那么靈活。那隨意、自由、生動活潑的樂曲，如今拉起來是那么的不順暢，左右手配合的那么牽強，很簡單的練習曲都很難流利的拉下來。可孩子們依然還是把我拉的新疆民歌《哇哈哈》錄了小來。回放孩子們錄的視頻，聽著那遲緩勉勉強強拉下來曲子，我問自己，當年那流暢的琴聲哪去了？那靈活的手指哪去了？自己真的老了？！兒子在一旁安慰我說：“哪是二三十年沒拉，我就沒聽媽拉過琴。”可不，兒子今年三十八歲了，結婚有了孩子后，就真沒在孩子跟前拉過琴。

兒子最懂母親，要給我買一架96貝司手風琴，配我不高的身材和力氣，也要我重新撿起手風琴，也要我拉出當年的味道。我該像弟弟妹妹一樣，永葆青春氣息，在美妙的琴聲中，奮發自己的精神世界，讓音樂充實自己的晚年生活，我當如此。

……

哦，狗年春節家庭聚會，我的思緒在琴聲中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