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彎

　　1999年央視春節晚會上，湖北歌手李瓊的《山路十八彎》一唱就令人感到驚艷。湖北衛視音樂人尹建平是我的好友，當年正是由他負責策劃和包裝這首歌的。《山路十八彎》正是從我家鄉的土地上生長出來的一首膾炙人口的好歌。它的花香迅速氤氳了整個華夏，而它的根須則深扎在清江的美麗山水間，莖桿沉醉在長陽的親切鄉音里，葉片則炫耀著浪漫的土家風情。

　　據詞作者佟文西回憶說，這首歌詞作于1990年。這年6月底，在省音協工作的他和幾位朋友一起來到長陽采風，到幾個鄉鎮參加了文化節，與當地土家族民間藝人進行了交流，收獲不小。那天汽車在山道上顛簸時，他突發靈感，文思泉涌：“這里的山路十八彎，這里的水路九連環……”

　　歌里的“十八彎”，還真有一個原型之地，即長陽縣城到大堰鄉途中，快進入大堰鄉集鎮時的公路路段“十八拐”。“十八彎”是由“十八拐”化用而來，這里的修改只是為了押韻，沒想到后來一下子就把“十八彎”給唱出名了，外面知道“十八拐”的人反而少。

　　長陽到都鎮灣、大堰的這條公路建于上世紀60年代中期。十八拐路段離都鎮灣鎮高橋村我的老家僅十多里路，所以我從小就知道這個地名。70年代末期，國家恢復高考制度后，我考上縣一中去縣城讀書的時候，客車還很少，從都鎮灣鎮到縣城每天早上只發一班車，人在車上都擠成了堆，有時候會悲催地擠不上車。再加上當時家里窮，有時候沒錢坐車，為了省錢，便時常徒步從這條公路走到學校去。這一程總要路過十八拐，然后跨過清江，再走一段路，便到縣城。從我家到縣城約80多里路，可不算近，那時我才十六七歲，個子矮，身子較弱，走得很痛苦。總是迎著曙色從家里出發，踩著夜色才能走到學校，而且往往走得腿腳都腫了，腳板心打了血泡，痛得邁不開步。遇到學校放假，我從縣城回家，也這么逆向地走過好幾回。

　　公路從縣城里出發，過了平洛鄉，然后就到了十八拐下面的三岔路口。三岔路口往西，是往我老家都鎮灣鎮去的；而往南，就很快到達大堰鄉集鎮。分路后，往大堰鄉集鎮去的路，突然變得陡峭起來，公路在這里出現了十幾道回頭線，彎彎拐拐的，像是一條黃綢帶，在大山的脊背上揮舞著，群山都因此飛舞起來，鮮活起來。

　　十八拐是我少年時候揮不去的記憶，是人生中曾經走過的一個點。后來在縣里工作，也數次地路過十八拐。但是大約三四年前，再路過十八拐的時候，十八拐竟消失了。因為公路剛進行了改擴建，公路等級提升了，不僅路面變寬，成了黑亮的柏油路面，而且彎道也減少得只剩下三四道回頭線。車輛在這里再不用小心地減速，不用再像一個哮喘病人似的沉重喘息，而是可以加大油門，呼嘯著超越，呼嘯著上山了。如今，“十八拐”這個地名仍然沿用，“十八拐”的地貌卻成為了過去時，像一幀只存在于當地人記憶中的舊照片。

　　長陽人感到最沉痛的，就是交通問題。無論是發展農業產業還是招商引資，交通問題不解決，那都是寸步難行。為了開山劈崖，不少路段都有過修路工人的壯烈犧牲，有的公路邊可以看到“筑路英雄紀念碑”，那正是幸存者對英雄們的憑吊。全縣交通的大發展，應該是近20年以內的事情。現在，長陽幾乎所有的村都通了公路，七成左右的農戶家里通了公路。有的農業產業發展得好的鄉村，田間地頭也都通了公路，能開進去大貨車裝蔬菜、運柑橘。2005年以后，隨著國家對村級公路扶持政策的加強，一半以上的村都鋪設了水泥公路。過去我回村里，多半從清江庫區坐船，現在陸路交通方便了不少。車輛行駛在平滑的水泥路面上，聽著車輪與地面輕松摩擦的“嚓嚓嚓”的聲音，簡直就像是聆聽美妙的鄉村進行曲。

　　隨著國家滬蓉高速公路和宜萬鐵路的興建，縣內還有了高速公路和鐵路。長陽如今路網縱橫，已經頗有韓紅歌曲里唱的“山不再高，路不再遙遠”的感覺了。

　　“十八彎彎出了土家人的金銀寨，九連環連出了土家人的珠寶灘”，“十八彎”，清江長陽的一個文化符號，它牽動著我們太深的情感、太多的思緒……